三国养老,随缘爬墙。坑多人忙,佛系更新。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火影][鼬卡] KV0915(序章-05)

 @八弦 我搬过来了...

《Remember》的续篇。前文也是鼬卡,但这里就不搬了,一个奇怪的paro,想看的同学可自行百度...orz

十年前的旧文,我还能说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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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V0915

越过尼罗河金色的波涛
彼岸的你我将再度相遇
数过万千个沉睡的黑夜
思念的光芒将融化坚冰

沙砾与岩石销融在风中
纸草枯死在黝黑的沼泽
我们的爱却将永远盛放
辉煌地移向时间的终点

即将叩响此门的来者
请勿惊扰恋人的安眠
愿闪亮的星辰将你守护
不朽的太阳赐你祝福

序章:王与神官

沙漠燥热的初夏。
刚刚过去的坎辛风将地面温度带到了近四十摄氏度。在距尼罗河西岸仅七公里的帝王谷,纵向的山体皱褶如同干燥嘴唇上的裂纹,由于长时间缺乏雨水的滋润,显得更加深入了几分。
从南方刮过来的黄沙,成片地堆积在形成这些山坡的黄色石灰岩上,就像是从那层单调乏味的油彩上剥落下来的滚烫的粉末。

在这个季节里,欧洲的有钱人连风景最为迷人的三角洲都没有心思赏光,更不用说这片找不到一块绿荫的荒山野岭。真诚地来访的,除了野心勃勃的盗墓者,大概就只有两百多年以来,一批又一批锲而不舍地挖掘此地的考古学家。
他们是热情洋溢的学者,不畏艰难的探险家,想要掀开帝王谷神秘面纱的孩童。

当然,在这个时代,每一个具备规模的发掘项目,都会牵扯上比学术更为复杂的利益关系。
眼下这个除外。

*

满脸黑色络腮胡的男人,眼里射出凶狠的精光,齿间夹着半截就要被咬断的雪茄,敞着衣襟,捋着袖子,骨节粗壮沾满土灰的大手中,抓着一只鼓囊囊的钱袋。
他和他对面的人群只隔了一张快被压垮的长方木桌。那些人一方面因为毒日当头,另一方面因为想抢占先机,都争先恐后地往凉棚下面挤,人人大汗淋漓。

“都滚到后面去!一次一个!”黑胡子男人怒吼着。
“是的,请别再挤了,大家都有机会……”可这些话从坐在他旁边的阿拉伯语翻译的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味。
这位挂着浓浓黑眼圈的年轻翻译,正微勾着背,在迎面扑来的喧哗声和汗臭味中,像护自己的小孩一样小心翼翼地护着手中的茶水。黑胡子男人瞪了他一眼,算是对他的温吞表示不满,然后,就挑了一个看上去身材健壮、面相老实的应招者,用手指了一指:
“你!过来!”

正要喝茶的翻译放下茶杯,默默地对点到的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躁动的人群稍微安静了一些。无数道嫉妒得发红的目光在那个幸运者和鼓鼓的钱袋之间贪婪地徘徊。
“……他叫哈桑,三十岁,住在河对岸的卢克索城,身体结实,在码头做过苦力……”
年轻的翻译一边闪避着对方四面飞溅的唾沫,一边用英语向身边的人转述自己听到的情况。
“每天都能来上工吗?”黑胡子男人不耐烦地问。
“坐港口的摆渡船,每天一大早就能来。”
“行了!”黑胡子男人搅起眉头,猛吸了一口就快烧到他牙齿的雪茄烟,随手将烟头扔到地上,大脚踩灭。
桌前的应招者惶恐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可翻译已在名册上写下新的名字,然后抬起头来和颜悦色地用阿拉伯语说道:
“你今天先回家去吧。明早九点钟过来上工。”

*

人在被吵得头昏脑胀的时候,便会觉得时间缓慢如正在求爱的法国大蜗牛。
残余的最后一丝焦辣辣的南风也停止了。拉神的马车已行至天顶。整个山谷静默地暴晒在烈日下,就连原本以无与伦比的王者气概俯瞰这片区域的金字塔形山峰,仿佛也在日照的高温下熔化了一截。
围聚在凉棚前面的人群突然爆发出失望的叫喊声。
原来是手把钱袋的雇主宣布人已招满。

“行了!够了!你们难道听不懂我的话吗?!”
黑胡子男人咆哮着,握紧拳头似乎在强压揍人的冲动。
不幸的是,他们确实听不懂他的话,因为他的翻译已经将工作的热情转移到了收拾自己的背包上面。
“别跟来!”他恶狠狠地警告了那群人,转身向金字塔形山峰的方向大步地走去。可还不到半分钟,他就被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背后叫住了。
“嗨,先生,先生?”
“干什么!”他其实是被吓了一跳。因为这家伙就在他身后,离他这么近,他却连脚步声都没有听到。他朝不远处看了一眼,发现自己的翻译正在七八步开外的地方悠闲地调整着遮阳帽。而那些来应招的人,本来都要散去了,却因为这一幕而停了下来,站在凉棚附近观望。
“怎么?”他憋住一肚子的怒火,把眼前这不知好歹的家伙上下打量了一番。

歪斜的头巾。
无袖短褂。
麻布口袋似的长裤。
……和糊满沙砾的凉拖鞋。
那张脏兮兮的脸上堆满了讨好的笑容。可更让人不快的是他接下来的那句问话:
“怎么就不招了呢~?”

怒目圆睁,黑胡子男人决定不管这件麻烦事。
“疾风!你来打发他!”

刚刚戴好遮阳帽的青年叹了口气。

“先生,我会讲英语。”但那家伙竟不依不饶地追着他走,而且还操着一口阿拉伯味浓重的英语,略带委屈地提出了委婉的抗议。
黑胡子男人这才十分不情愿地意识到,这家伙刚才讲的确实是英语。

“不是说过了吗!人已经招满了!”
“多一个也不多呀~”
“……”
“我很能干的~”
“就你这身板?!”
“嘿!别瞧不起人!”

“……阿斯玛,”这时,一直在后面拖拖拉拉的翻译总算愿意赏光,满嘴凉气地发话了。“你就收下他吧,这样我也可以轻松点……”
“做、梦!”黑胡子男人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扬长而去。

*

这天晚上,猿飞阿斯玛自己倒是真的做了一个奇怪的梦,就像法老的裹尸布一样又臭又长。
在梦里,白天那个讨厌的小子居然又回来了,而且还加入了他们,成为了雇工当中的小头头。
他气得一脚蹬掉了毯子,结果被后半夜的寒气冻得喷嚏连连。

自从新陵墓的入口开启以来,阿斯玛那向来都没必要超负荷工作的身体,竟然也不得不长时间地处于体力透支的状态。因此,当他第二天早晨来到陵墓入口处的工地,发现自己竟然噩梦成真时,只觉得连张嘴怒骂的力气都没有了,更不用说暴跳如雷。
那个前一天被自己清楚明白地拒绝掉的小子,此刻正在工地上大摇大摆地对着其他工人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他于是不声不响地走过去,站在那小子身后。那家伙刚从两个工人抬上来的一筐沙土中扒出两块碎陶片,一直起身,肩膀就撞上了他的胸膛。

“对不——”
那双眼睛在看到他时惊讶地睁大了。
那种神采奕奕,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蓝色,根本就不属于当地人的眼睛。
“哟~”
紧接着,便很自然地改为这样的招呼。

阿斯玛哼了一声。

“是谁允许你来这儿干的?!”
“是不知火先生让我在这儿干的~”
“……几岁了?”
“二十三~”
“住哪?”
“卢克索边上~”
“叫什么?”
“哈迪•伊本•阿里•法里得•伊本•阿里•伊曼努•沙特。”

“……你耍我啊?!!!”
“我的家族很古老了,先生。”

看见对方那无辜得有点过了头的笑容,阿斯玛在心里大骂了几句。

“……呵,这么说你是本地人啰?”
“当然。”
“那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
“……”

那家伙好不容易被问得安静了片刻,阿斯玛还以为自己终于揭穿了他的把戏,却又见他很快地抬起手来,指着自己的眼睛神秘兮兮地说:
“这个啊,因为我就是传说中的混血人种呀~”

*

两分钟后,阿斯玛找到了不知火玄间。后者正在一个阴凉的角落里悠哉游哉地临摹一只陶罐上的图案。

“为什么不呢?”玄间看起来和那小子同样无辜。“他似乎还蛮有趣的。”
阿斯玛没好气地转身走开。
“……等到出了岔子,你再去对宇智波鼬说这句话吧!”

*

就这样,扳起手指头一数,倒也相安无事地过了五天。
碎石被挖出来了,通往陵墓的地道也清理完毕,只是那个叫猿飞阿斯玛的心胸狭窄的监工看得很紧,雇工们都不被允许进入真正的墓室。而他,作为那家伙的主要防备对象,甚至连第二段地道的影子都没望到过一眼。

他坐在竖井的井底,望着头顶四四方方的一块布满银色星星的天空,轻声叹了口气。

今天清晨他跟着不知火玄间到卢克索添置了一些工具,回来之后又在充满敌意的监工的逼迫下干了大半日苦力。幸亏在几分钟前,总算是让他钻到了看守的空子,他的计划才不至于面临泡汤的危险。

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他还是在心中喃喃地默祷了三遍“拉神保佑”,起身朝点着微弱灯火的幽深地道里走去。

*

脚下的石子不时发出细碎的回响。
黑暗与微光交替着出现。
夏夜的凉风与陈腐的空气混合,点滴侵蚀着昨日王朝的旧味。
在他眼前延伸的,仿佛是一条通往时间彼岸的道路。那些沉睡了三千年的灵魂,正在前方的尽头向他轻轻地呼唤。

他来到墓室门前,就像在为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酝酿感情似的,驻足了片刻。
然后,堂而皇之地大步踏入。

一瞬间,在别人眼里看来已经陈旧褪色的壁画带着磅礴的生气淹没了他的感官。
他下意识地吹起一声口哨,以放松神经,缓解这过分强烈的刺激。

……太阳终于从金字塔的斜坡后面露出真容来了。在拉神光芒万丈的注视下,底比斯从散去的紫色雾霭中慢慢苏醒。
金色的河面上有成群的水鸥掠过,芦苇丛沙沙地摇摆,远处木船上的白帆犹如透明的蝉翼,在明媚的晨光中轻盈地颤动着。
河岸上的号角声越过成片的房屋,最后消散在街市的喧嚣中。充满魔力的笛音也响起来了,舞蛇开始缓缓扭动它们柔滑的腰身,今天的第一支舞蹈,不知又会有谁来观赏呢?

他从怀里摸出一双工作手套,仔细地戴上,对于此刻还能保持冷静的自己感到无比的钦佩。

他走近壁画旁那些古老的符号,隔着一层薄薄的空气,用指尖描摹。

……完善之神,永恒之神,唯一之神。
与上升的太阳一同飞翔的,伟大的鹰。

不需要任何转换的时间,无声的象形文字在他的意识里直接化成了美妙的声音。这是来自那个遥远年代的祈祷,自从被刻上石壁的那一天起,它们就一直存活在这厚厚的尘土之下,对着沉睡在黑暗中的亡灵细细地低语。

……在青翠的无花果树上,你永远年轻的形象,闪烁着掠过天国的河心。
时间在你的脚下卷起尘土,而你永远不变。
时间的创造者,你已超越了一切时间。

他低着头,沿着那些延伸的文字一点点地挪动着双脚,直到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双不属于他自己的,沾着沙土的昂贵皮靴。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让自己看起来尽量诚恳和善良,因为无论这陌生的家伙是谁,对方都显然比自己更有资格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地方。
他不太情愿地缓缓抬头,却突然听见那人以不确定的语气问道:

“我们……以前见过吗?”

他终于抬起了眼,那眼神无辜得就宛如迷途的羔羊。

对方的特征十分明显。
一丝不苟的黑发与衣领,说明家教良好。微蹙的眉头和脸上奇妙的八字,说明少年老成。冷淡的唇线和微微发亮的黑色眼眸,说明……
他忽略掉细小的迟疑,毫不费力地得出结论:
……说明,他们从来没有见过。

于是,他厚颜无耻地挺直了腰板,郑重地微微颔首,向对方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

“说不定早在三千年前,你我就在这里见过了啊……”

*

第一章:银符

在他说完之后,有十来秒钟,墓室仿佛再度被封存起来一般,陷入了绝对的寂静。
每一秒钟都变得那样漫长。当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迷人笑容其实并未凑效时,微妙的尴尬气氛开始在墓室中蔓延。
昏黄的灯光下,那片暗淡了的艳丽色彩之上,对方的黑眸就像透视画中唯一的焦点,不可抗拒地吸引了他的全部注意力。
仿佛产生了感应似的,壁画上那一双双早已注视了这方墓室足有三千年的眼睛,似乎也都将目光投了过来,以古埃及司仪们的威仪与庄严,审视着他这个闯入者的灵魂。
而更不妙的是,对面那人的表情也开始发生细微的变化。先前略微的惊讶已经收起,完美的涵养与自制力将本该明显流露出来的怀疑与不满抑制了下去,只允许眉头有一点轻微的颤动,并淡淡地向上挑起少许。

“……您是这里的雇工?”
“是的。”
“可我不记得在这里见过您。”

他抓了抓头巾,一副了然的样子,眯起眼笑:
“那就是在别的地方见过啰!你刚才不是说——”
“宇智波鼬。”极其精练的自我介绍。“请问您是?”
他停顿了两秒,现在自己看起来应该还算诚实。
“哈迪•伊本•阿里•法里得•伊本•阿里•伊曼努•沙特。”

“……请问您是?”对方用毫无起伏的语调重复了一遍问题。这显然直率地否定了他的回答,却又完全没有像阿斯玛那样的气急败坏的态度。

他于是停顿了更长的时间。
在注视那双令人难以回避的黑眼睛大约半分钟后,他终于有些气馁地矫正了自己的阿拉伯腔:
“好吧。也许你可以叫我……‘稻草先生’?”

宇智波鼬没有立刻接话。那神情与其说像在考虑什么,倒不如说是有点困惑。

“……回不回答我的问题,这是你的自由。”
最后,黑眼睛的年轻人似乎善心大发,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但是,你必须离开这里。”
“为啥?”
“因为你被解雇了。”
“喂喂——”尽管对此处的人物关系心知肚明,他还是夸张地叫了起来。“我可是不知火先生雇佣来的!”
“确实有这个可能。”宇智波鼬慢慢踱上前来。除了家族的后天教养所赋予的贵族气质,这个人的身上似乎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压迫感与威慑力。
“但不知火玄间是我雇佣来的。准确地说,全部的人事权都掌握在我手里。至于你的眼睛在这里所看到的一切,只要我愿意,都可以成为我的私人藏品。”

“唉……”听到这带点警告意味的语调,他反倒不以为然地耸了耸肩:
“这就是我讨厌有钱人的原因。开罗博物馆里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文物,原本都是死人的私人藏品。”
说完,他也上前了一步。此刻他们离得很近。他本来想以更加委婉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但目前看来条件并不允许。

“你得留下我。”就像在劝导晚辈似的,他语重心长地说。
“……理由是?”宇智波鼬的语调变得有些冰冷。

“你会需要我。”

这句话说得可谓是声情并茂。宇智波鼬的表情果然缓和了下来,但遗憾的是那并非令人愉快的缓和,而是在脸上逐渐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玩味与嘲讽。

“你看,我精通三种古埃及的书面文字。”他顿了一顿,然后不着痕迹地深吸一口气。“而且我可以告诉你,HTK-II的真正的墓室究竟在哪里。”

“……你是……旗木卡卡西?”
在就快要将他逼得失去镇定的漫长沉默之后,宇智波鼬突然问道。
“哇哦!你太棒了!”卡卡西几乎跳了起来,猛拍着对方的肩膀由衷地赞叹。
“……我只不过是在你们学院的院刊上读过你的文章,”鼬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并不习惯与陌生人进行这样的身体接触,“……以及简介。”
只可惜当时的简介中没有照片,否则他从一开始就可以认出这个家伙。

“我得说,兄弟,你很有眼光。”卡卡西看起来颇为感动,那神情就好像鼬是他的仰慕者与崇拜者。事实上,在考古界根本没有第二个人和他持有同样的观点,这就是为什么鼬对他的文章印象深刻过目不忘。
“——从来没人肯相信我,包括我们学院的那些家伙,我被他们冷落了好多年哟!”
“我并不是……赞同你的观点。”鼬暗暗惊讶于隐藏在自己语气中的那一点点安抚的味道。但事实证明他并不怎么擅长委婉的说法。

卡卡西的胳膊悬在了半空,双眼死不瞑目似地瞪着他。

“现在,如果你不介意让看守们睡个好觉,”鼬很快恢复了淡漠的神态,掏出一只精致的怀表,打开盖子看了一眼,“——我们应该离开这里了。”

“我说,你等等!”
随着墓室里唯一的灯盏被鼬取走,四周的黑暗就像巨大的翅膀一样收拢了过来。卡卡西不得不跟了上去。

“你会后悔的。”
“在这个问题上,恐怕我们很难达成一致。”
“你会后悔的……”
“我爱莫能助。”
“你会后悔的!”
“……”
已经不屑回应对方虚张声势的威胁,鼬开始沿着竖井边的梯子向上爬。

卡卡西看着那灯光跟着鼬一点一点地升上去,知道这次自己遇上了一个棘手的家伙。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因为此刻躺在他脚下的这座墓室就是证据,是关键,是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咸鱼翻身的机会……

“我们来打个赌吧。”他顺着梯子一边爬一边说。区区一个宇智波家的小鬼还不足以令他放弃。“要是我赌输了,我就从你的眼前消失。要是我赢了,你就得让我参与这里的发掘工作,并向我提供免费的食宿。——当然,我也会尽量帮助你的。你觉得怎样?”
“……赌什么?”鼬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这时他已经出了竖井,正半跪在井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卡卡西。
“就赌——”卡卡西仰起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真正的处境似的,自信地笑了。
“就赌这座墓室的金棺里,没有法老的木乃伊。”

一阵夜晚的凉风吹过,两人之间忽然只剩下一片奇妙的沉默。鼬静静地半跪在那里,他的轮廓在捉摸不定的淡银色星光下显得有些模糊。有那么一瞬间,卡卡西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但那人的嘴角确实微微地勾了起来,然后,他友好地向卡卡西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的抓握十分可靠而有力,仿佛是通过行动来表达的一个肯定的答案。因此卡卡西的脚刚一踩上地面,脸上就按捺不住地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鼬饶有兴趣地端详了片刻。

“很遗憾,我认为如此无聊的赌注,不值得我耗费时间与精力。”
他依然彬彬有礼,但言语中已经不留余地。

“……你还真是自负得令人叹为观止。”
在好不容易消化掉对方的回答之后,卡卡西得出这样的结论。

“抱歉让你失望了。”鼬站起身来。话虽是这么说,语气中却没有丝毫的歉意。
“你会遭到报应的……”卡卡西惋惜地说。“要知道我们原本会有更好的相处方式,比如,一起打开法老王的棺材——”
“并不是我想否定这种可能性,”鼬停下来,回头看了看那双难以掩饰内心期待的眼睛,“而是,你在这个问题上非常缺乏说服力。”

卡卡西固执地摇了摇头。
“……你必须明白,如果你想顺利地完成这个项目,你就一定会需要像我这样的人。”
“可你也必须明白,”鼬依然不紧不慢地开口,“对我来说,你的威胁起不了作用。而且,如果你明天继续出现在这里,我倒是不介意亲自去卢克索通知警察的。”

*

“……该死!”
卡卡西低声地嘟囔着,愤愤地回想着昨晚发生的倒霉事。为了省钱,他已经连续好几天靠廉价的大饼和难以忍受的兑水甘蔗汁过活了。要是不能尽快想出让自己回到帝王谷的办法,他恐怕就真的得离开这里了。

他在街道上稀疏的行人间游来晃去。这本来是卢克索最为热闹混乱的街道之一,两边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店铺和地摊,专门向那些有钱却没脑子的外国人出售本地的土产、仿制的护身符、大大小小的雕像、鱼目混珠的首饰,以及标着昂贵价格的古董赝品。但最近天气太热,坎辛风又刚过,仅有的一小拨外国旅客都躲在旅店里避暑,这些商贩和店铺自然也变得无人问津。

卡卡西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扫视着路边摊上的物品。偶尔,有眼力的人也能在这种小摊上淘到真正价值连城的东西,毕竟在与这座城市仅一河之隔的帝王谷里,总是有古代的珍宝被源源不断地发掘出来,而其中的一些,就会流入这里的市场。
在普通的观光客眼里,也许真正的古董还不如赝品来得光鲜漂亮、讨人喜欢,但在卡卡西看来,一块三千年前的小小陶片与其被不懂得它的人作为装饰品,镶嵌在会客厅华美的壁炉上,还不如永远默默无闻地掩埋在尼罗河畔的泥沙中。
因此,只要有机会,他总是很愿意去“拯救”一些流落在街头巷尾的文物。只可惜通常他的愿望都难以实现,因为他实在太缺钱了。

他怀着一种无比抑郁的心情沿着街边慢慢前行。在右前方的一个地摊上,摊主正唾沫飞溅地向目前这条街上唯一的一位外国顾客推销自己的商品。从帽子的款式和身上的穿着来看,那应该是位有涵养的年轻绅士,炎热的天气令他不得不挽起了衬衫的袖子,他低着头蹲在那里,似乎在为挑选东西而犹豫不决。

卡卡西摇晃了过去,在经过那个地摊时,忍不住将同情的目光投向即将上当的买主的背影。然而,在那一瞬,他感到自己的目光被什么扯动了一下。他站住脚,越过那人的肩头往下看,在一堆摆放杂乱的劣质印章与仿制护符中,躺着一枚脏兮兮的椭圆形小符。符面上有依稀可辨的刻痕,但由于符还不到半截小指那么长,符面又已经发黑,一眼望过去,不太能确定那是什么种类的护符。

在这满满的一摊东西当中,也许只有这一枚符是真货。卡卡西上前一步,弯腰向那枚小符伸出了手。
可就在这时,旁边的顾客也伸出了手。那只手与卡卡西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比起来,显得更加匀称有力,而且,也没有卡卡西手上那些因长时间在野外工作而留下的细小的伤痕。
两只手几乎同时触到了那枚小符的两端。卡卡西惊讶地回头,随即,难以置信地张大了嘴。

“啊——”
就在他呆愣的时刻,宇智波鼬不慌不忙地将那枚小符从他的手边拾起来了。

“喂!”卡卡西愤怒了。“那是我先看到的!”
鼬用指尖捏着小符,举到眼前慢慢地翻转端详,仿佛没有听到他说的话。
摊主眯着眼,皱着眉,伸长脖子也盯着那枚小符,看那神情,他已经忘了自己的摊上还有这么一件小东西出售。
“我说——”卡卡西无法忍受这两个人对自己的忽视,不甘地提高了声音。但鼬将手指优雅地一收,那小符就被他握在了手中:
“我要了。”
说着便掏出自己的钱包。

“等等!”在绝望之中,卡卡西转向了摊主。
“听着,伙计,这东西是我先看到的——”意识到那摊主有可能听不懂英语,他又用阿拉伯语重复了一遍,“——是我先看到的,你明白吗?”

摊主一脸的茫然。他在鼬和卡卡西之间来回地打量了一会,突然露出了云开雾散般的表情。
他明白过来了,这两人想买的是同一件东西。

鼬打开钱包,似乎不愿意为此浪费更多的时间,干脆地问道:“多少钱?”
卡卡西在一旁怒瞪着他。这家伙显然不懂得讨价还价的艺术。

摊主示意鼬把护符给他。他接过去看了一看,搓了一搓,还用牙咬了一下——卡卡西差点没喊出声来——最后打了个手势,用蹩脚的英语说道:
“这是银的。”

“这当然是银的!”卡卡西气急败坏地看着那护符又回到了鼬的掌上。“不用咬的也能知道!”

鼬似乎有些不耐烦了:
“到底多少钱?”

摊主略微苦恼地望着那枚护符,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它到底该值多少钱。这个摊上的东西全都是他廉价购来的冒牌货,虽然眼前同时有两个顾客想要,并且其中一个看上去还很有钱,但在这条街上,由于把价格喊得太过离谱而让谨慎的有钱人放弃购买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入夏以来,这里的生意就一直不好做,他可不想冒这个险。
他深吸一口气,露出一副心疼不已的表情,仿佛自己做出了巨大的让步:
“八百帕拉。”

“二十个皮阿斯特?”鼬还没有表态,卡卡西反倒先叫了起来。“超过五皮阿斯特我就不要!”

鼬在钱包里翻找起来,并没有提醒卡卡西谁才是这件东西的买主。卡卡西像看一个疯子似的看着他从钱包里掏出两枚两先令的硬币,递了出去:
“我没有二十皮阿斯特的硬币,你拿着这个也可以兑换。”

摊主接过硬币,将正反面都看了一看。他显然没料到事情会这么顺利,于是在惊喜的同时又有些懊悔刚才没有喊更高的价。

鼬收起钱包,又用一块手帕将小符仔细地包好,站起身来。

“等一下!”卡卡西立刻跳起来拉住了他。鼬看了一眼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这次倒没有像上次被他猛拍肩膀时那样皱起眉头。

“我可以出更高的价!”卡卡西一边抓着鼬,一边回头劝说摊主。但其实他并不清楚自己究竟在说什么。“我加一点钱,然后你把它卖给我——”
“这件东西已经归我了。”这时鼬总算颇有风度地提醒道。“如果你想买下它的话,你要找的人应该是我。”

“你做梦。”卡卡西拒绝接受这个现实。

可能是担心幅度过大的动作会进一步刺激到对方,鼬尽量平稳地将胳膊从卡卡西手中抽了出来,然后转身走开。
“好,你开价吧!”卡卡西恨恨地掏出自己的钱袋。
“你确定?……”鼬回过头。
“当然前提是,你加的价要合理!”卡卡西打开钱袋,将钱倒了一些出来。那钱袋瘪瘪的,虽然里面叮咣作响,但倒出来的都只是五帕拉或十帕拉的铜币。

“咦?我明明记得还有一个……”卡卡西喃喃地蹲了下去,把钱袋放在地上,以便翻找。

鼬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于再次迈开步子。

“喂!”卡卡西抓起钱袋追上去。“——你要反悔?”
“这里很热。”鼬平静地说。
“所以?”
“找个阴凉的地方再慢慢数吧。”

“……真是吃苦耐劳的典范!”卡卡西抹把额上的汗,不遗余力地挖苦着。
“嘿,告诉我,有钱人都像你这么慷慨吗?”
“我并不慷慨。”
“那你为什么要多花十个皮阿斯特买下那小玩意?你知道它撑死了也就值十皮阿斯特。”

鼬没有马上回答。
他承认自己确实有点意气用事,但那时候看到卡卡西气急败坏的模样,他突然就很想逗逗他。

既然那么想着于是就那么做了,多花一点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我认为它值得。”
他侧过脸来,用毋庸质疑的语气答道。

“所以我才讨厌有钱人啊……”卡卡西怜惜地摸了摸自己的钱袋。
这时鼬突然停了下来,卡卡西抬头一看,发现他们已经站在一家店面古旧的小茶馆面前。

*

第二章:雇主

街上没有游客,茶馆里自然也没有,只有不用去上工的寥寥几个本地男人,躺在阴凉角落的长椅上悠闲地抽着水烟。茶馆里弥漫着由几种香气混杂在一起的香味,这里头有水烟独特的芳香,茶馆中日常的熏香,还有那些端着茶盘的少女走来走去时,在身后的空气中留下的一阵阵甜美清新透着淡淡果味的香水气。西方的统治改变了这里保守的传统,一度被禁的舞女们如今也得以在街巷与茶馆中出现。生意惨淡的茶馆为了招揽顾客,便用戴着面纱的裙装少女代替了茶童。她们涂抹着眼线膏,把掺着香料的发饰戴在头上,手腕和足腕上挂着成串的铃铛。这种装束不仅仅对当地的男人来说是眼前一亮的风景,在身处埃及的欧洲男人中更是大受欢迎。因此鼬和卡卡西刚一进门,就有一位少女款款地主动迎了上来。

卡卡西立刻弯起了眼睛。如果不是那一身墓地搬运工似的衣服出卖了他的钱包,他生气勃勃的笑容倒也足以与身旁那一位绅士的沉稳的魅力相媲美。但少女漂亮的黑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洒落着铃声的双足最后停在了鼬的那一侧。

直到他们在靠墙的一张小圆桌边坐下时,卡卡西都还在沮丧地调整刚才僵在自己脸上的笑容。少女将两张茶水单子递给他们,鼬拿起来略看了一眼,便礼貌地将询问的目光投向卡卡西。卡卡西愣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对方是在等自己点茶。他于是倾身向前,紧盯着那人的脸,郑重其事地解释道:
“嗨,你看,我是真心诚意地想买那块护符,所以现在这个钱袋里的每一枚硬币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他掂了掂自己那可怜巴巴的钱袋,仿佛宣泄从地摊边就开始累积起的郁闷,又恨恨地添上了一句:“——这该不会是,你的什么阴谋吧?”

头一次,鼬的脸上露出了一种可谓无奈的表情。
“……算在我账上。”最后他说,心里暗叹口气。

卡卡西僵硬的面部表情在这一瞬间恢复了活力。
“那么,请给我来一杯红茶,还有糖。哦哦,再要一份牛奶,要多多的!”
他的神态转变得如此之快,好像上一刻还阴雨连绵的尼罗河面下一刻就在阳光下卷起了金色的浪花,鼬开始怀疑是否自己才是真正掉进阴谋中的那一个。

“告诉我,有钱人都像你这么慷慨吗?”卡卡西心情一好,调侃的兴致就又高了起来。
“……这个问题你之前已经问过了。”
“再问一遍又何妨嘛!”
鼬顿了两秒。
“你之所以总是对这个问题感到疑惑,是否是因为你觉得我慷慨得有些过了头?”
“噢!不不不,”卡卡西连忙摇头,“绝对不是。不是。”
鼬努力克制微笑的冲动,以免自己看起来太过友善。
“那我们来谈正事吧。”
“等一下!”卡卡西突然警惕地瞪着他,“你不介意把那东西再给我看一眼吧?”——虽然他向来对自己的眼力信心十足,但这毕竟是一桩有可能令他倾家荡产的买卖。
“当然不介意。”
鼬将银符连同裹着它的那块手帕一起递了过去。卡卡西就用手帕托着小符举到眼前细细地端详。圆桌的上方有一只阿拉伯式的灯盏,将暖黄色的光线投射在卡卡西的指尖和银符的表面,让这枚年代久远的暗淡的小符泛起了充满生命力的光泽。卡卡西聚精会神的样子脱去了谈笑时的戏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纯净的安详,不自觉地微微收紧的眉头和凝视着那枚小符的双眼令他的脸庞显得格外认真并且英俊非常。

这是另一个卡卡西,鼬想。
此时他就像在他指尖发亮的小符,是一件值得人静静欣赏的艺术品。他这样沉静的表情和他那些生动而丰富的表情一样,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吸引了鼬的注意。

“……这是……名字……”卡卡西喃喃地说。
“什么?”鼬没有听清。但这时奉茶的少女走过来了,她殷勤地将茶杯摆放在两人的面前,薄而长的面纱似不经意地拂过鼬的手背。卡卡西干咳了几声,直到她恋恋不舍地走远了,这才凑到鼬的身旁,颇为惋惜地说:“亏你还是个男人……”

鼬正一手托着自己点的薄荷茶往嘴边送,听他这么一说,便停了手看着他,静待下文。

“你难道没有看见那位可爱的姑娘向你频送秋波?”卡卡西的语气里透出明显的酸味。“不过你可要当心哟,她们看起来都像小鸟一样无辜,可等你从她们的床上醒来,说不定早已连贴身的衣服都被拿去换成了钱,而你这位富有的绅士只能裹着旅馆里的廉价床单在卢克索的街头流浪——”
他突然顿住了。大概是终于意识到自己有些夸大其辞,他开始大勺大勺地往面前的红茶里加糖。

鼬缓缓啜了一口茶水,薄荷的清香萦绕在齿间。他微一侧目,发现卡卡西也正在悄悄地观察自己的神情。两人目光交汇,那家伙立刻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小糖罐,拿起牛奶盅,改成向茶里倒牛奶。

“如果你认为有必要,”鼬放下茶杯,看着卡卡西戒备地回过头来,“我可以向你描述刚才走进这里时,你脸上的表情。——很显然,你自己是看不见的。”

说完这些话之后,如他所料地,卡卡西的脸色再度阴沉了下去。那被迫变得阴晴不定的神情给鼬带来了极大的乐趣。

“我总不能对着她哭吧!”卡卡西几乎到了爆发的边缘,可那被戳中痛处的心虚令他的耳根泛红,使他看上去十分缺乏反击的力度。他的声音险些失去控制,对面几个抽水烟的客人好奇地向这边望来。

“你刚才说,那是什么?”
缓和冲突最好的方法之一,就是适时地转移话题。鼬指了指对方手中捏着的小符。
“那是名字!”卡卡西没好气地回答。他现在有满肚子的火要发泄,可一提及手头的东西,他又像是被死死地捏住了七寸,动弹不得。
“那是法老王的名字。”鼬平静地说。“它有一个王名圈。”
卡卡西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是的,这当然是王的名字,而且是HTK-II的名字。这是他的王名护身符。”

用一个椭圆形的圈将法老的名字环绕在其中,下方连着一条像尾巴一样的短短的横线,这个符号就是王名圈。它表示用一条绳子将王的名字圈起来并打一个结,它可以守护王的生命,替王驱邪避祸,给王带来永恒的荣耀与幸福。

在那些复杂又神秘的象形文字中,只要是带有王名圈的文字,就一定是埃及王的名字。古埃及人相信,如果将这样的名字刻在金银或宝石上,便能使寻常的小饰物成为像荷露斯之眼那样拥有魔力的护身符。这种护身符是只有法老王本人和贵族才能佩戴的东西,因此很难在普通的古墓中找到。

“不过,有一个问题,”卡卡西将银符翻过来,在王名圈的背面,同样刻着一些模糊的象形文字,“这很少见,不知是什么意思?如果除去表面的氧化层,也许能看得更清楚些——”
“这就要靠你那非凡的古埃及文知识了,”鼬似笑非笑地接口道,“但前提是,你需要先买下它。”
卡卡西看上去就像被押赴刑场的死刑犯:
“……你开价吧。”

“20英镑。”
“什么——?!”
“不是开玩笑。”
“那就是天方夜谭!”卡卡西原本托着小符的手指现在捏成了一个拳头,如果对方不是这枚小符的主人,他一定会狠狠地把它砸到他的脸上。“——你花两个先令买下的东西,才不出半个钟头,就要把它涨到20英镑?!你知不知道这相当于——”他顿住了,掐指算数。
“146克纯金。”鼬立即为他分忧。
“很好。你确实是个称职的商人。”卡卡西不无讽刺地点头。“你至少懂得用不到50克的白银去换146克的黄金。”
“我不是商人……”鼬又一次险些笑了出来。他放下茶杯,微微倾身向卡卡西靠近了一些,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地放缓了语气:“刚才明明是你主动地向我证实了,这确实是一件罕见的文物。卖贵一点,不为过吧?”
卡卡西只是怒瞪着前方的空气,似乎已经彻底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不如这样吧——”鼬明白要是再这样下去,他们之间的交道可能就到此为止了。但如果现在就将银符卖给卡卡西,那也可能是同样的结果。昨天在墓室里,他本来想辞掉这个人就此让他离开,可是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他发现那样的结果不会令他感到愉快,他暂时还不想那么做。

因此,他决定妥协。

“你到墓室的工地上来做三个月的工——当然,我不会发给你任何薪水——这枚银符就归你了。”
说完,他便靠回了自己的椅背,同时掏出几个五帕拉的铜币放在桌上,作为茶水钱和小费。

卡卡西隐约感到事情出现了一丝转机。只要他能够名正言顺地留在工地上,那就总会有办法进到墓室里去。
“好,成交!”按捺不住心中的窃喜和激动,他连忙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一大口,以掩饰脸上可能出现的得意忘形的表情,结果却被刚才因心不在焉而添加过量的糖和牛奶腻得伸出了舌头。

鼬看了一眼怀表,时间不早了。如果不是有别的事,他倒是很希望能多欣赏一会旁边这位的表情。他摊开一只手掌,示意那人归还银符,立刻迎接他的是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眼神,就好像反倒是掌握着所有权的他在向对方强取豪夺。

“记得明早九点过来上工。”他起身朝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终于允许自己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

清晨,天刚蒙蒙亮,尼罗河东岸的码头旁就聚起了一些乘客。他们都是要乘渡船去西岸做事的,当中不仅有小件货物的搬运工,还有奔走两岸的邮差和流动的商贩,以及能随主人一同被摆渡过河的陆上交通工具——驴子。
由于时间还太早,人和驴大都睡眼惺忪,一声不响。整个码头笼罩在一片无趣的沉闷里,只有不远处的波浪声和水鸟的叫声阵阵传来。

卡卡西就站在这群乘客的边上。他手里牵着一头无精打采的小白驴,驴背旁挂着他那塞满了心爱物件和生活必需品的旅行包。这是他在埃及逗留期间的全部家当。它们跟着他从亚历山卓到了开罗,又从开罗到了卢克索。他对暴晒在沙漠里的古代遗迹的热情与痴迷令他那可怜的坐骑吃尽了苦头。在抵达卢克索时,它已经瘦得不成样子。卡卡西终于因为担心将来不能顺利地将它转手卖掉,而稍微减轻了对它的剥削。

此刻,卡卡西对这昏昏沉沉且相对安静的人群颇为满意,因为黎明时的尼罗河似乎流淌着一种独特的神秘与温柔,如果有机会好好地感受,那便是件非常惬意的事情。在这个时刻,那些在夜晚的星空下幽幽飘荡着的古老的灵魂还没有完全隐去,而在今日这片土地上滋长出的新的繁荣也还没有苏醒。历史仿佛在这一刻稍作喘歇,过去的歌声余音渐远,将来的喧嚣还未降临,仿佛只有在这一刻,陪伴这个国度跨越千年的河水才能够得到真正的休息。
卡卡西很喜欢这时河面的颜色。那是从褪掉夜色后的沉静的深灰,慢慢转变为一种朦胧的淡灰蓝色,而如果你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在那波流的纹路中,似乎还织入了小片的若隐若现的紫色。那真是梦境一样的颜色——如果这条河流也会做梦的话,卡卡西认为,即便是欧洲最棒的画师,也难以捕捉她的哪怕是十分之一的美丽。
在这样的时刻,偶尔他会产生置身于另一个时代的错觉。他会想到那些头顶着陶罐来到河边汲水的少女,她们的身后耸立着巨大的宫殿,然后,自遥远的那头,朝阳的金色光芒投射在弯弯曲曲的河面上,河水变成了熔化的宝石,让两岸的一切都熠熠生辉。
每当这种画面从他脑海中一闪而过,他都会被那种亲历般的真实感所淹没。也许这只是他看过的书页在作祟,也许他只是喜欢这里喜欢得有些过了头,但谁会在意呢?——毕竟在这里,传说与历史、梦境与真实,早已经难分彼此了。

*

帝王谷的金字塔形山峰依然威严地高耸在霞光下。
山谷中散布着的几处发掘地点被一簇簇供人休息的浅色帐篷标记了出来。
当卡卡西赶到墓室附近的那几顶帐篷边时,才刚是八点半钟多一点。但阿斯玛已经吃完了作为早餐的三明治,正坐在帐篷外的小凳上,用铁丝加固一组坏掉的滑轮。
他看见卡卡西走来,惊讶中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凶神恶煞地咬了咬嘴角的烟头:
“你又来干啥?!”
“来帮您修滑轮呀,先生。”卡卡西笑眯眯地说。

这时,不知火玄间端着半杯咖啡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身后跟着疾风。他望见卡卡西,丝毫也不惊讶,似乎已料到了他会在今天早晨出现:
“哟——”
“早上好!”卡卡西见他胳膊下面夹着一份英文报纸,便问:“那是从开罗来的吗?有什么新闻呐?”
玄间摇了摇头。
“不太平啊……依我看,迟早会打起来——”
他走过去将报纸递给卡卡西,两人竟像老熟人似的聊上了天。阿斯玛于是又转头瞪着疾风:
“喂!他们两个是怎么回事啊?!”
“这个……”疾风为难地摸了摸下巴。对方的问题确实很难回答,因为他知道那两个人其实只认识了不到一星期而已。

阿斯玛对这么简短的回答显然不能满意,他站起来正想再问,但一阵迅速接近的马蹄声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那是一匹白色的阿拉伯马,由于主人的骑艺高超,此刻正风风火火地自那铺满碎石的山路上疾驰而来,沿路留下一线淡黄色的沙尘。

“你今天不是要去开罗吗?”玄间看向马背上的人,稍稍有些惊讶。而在他旁边的卡卡西则是心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的雇主,一时没有出声。

宇智波鼬的目光扫过玄间,在卡卡西身上停顿了片刻,最后落在那头骨瘦如柴的小白驴上。
他的确是要去开罗的,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先过来交代有关卡卡西的事情。只是他没想到卡卡西到得比自己早,而且还是骑着一头驴……

有那么一瞬间,他忍不住又想调侃那家伙几句,但开口时却已是转向了玄间:“你来一下。”
随后他跳下了马,握着马鞭走向帐篷:“还有阿斯玛,你也进来。”
卡卡西这才意识到鼬穿着一身旅行的装束,马背旁还挂着水壶和一个很薄的小手提箱。这三个人都进了帐篷,在里面低言细语不知道商量些什么,过了好半天也没有出来。

卡卡西看看那匹漂亮的白马,又看了看自己可怜的白驴,失落地叹了口气。

*

第三章:新伙伴们

宇智波鼬一走就是半个月。在这半个月里,卡卡西基本上处于无事可做的状态。
差不多就在一星期前,他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挖掘的工作就已经接近了尾声。那时候在工地上忙碌的工人大约有二十来个,可当他这次以正式雇工的身份再来时,除去玄间、疾风和阿斯玛,工地上就只留下了十个工人。这意味着他们不必再像掘土机一样每天从墓室里往外搬运石块,接下来等着他们的,是一些更为细致且令人兴奋的工作,例如对墓室进行测量、绘图和拍照,以及对文物进行分类和保存等等。
这些都是卡卡西渴望参与的工作,可是所有人都像商量好了似的紧盯着他,不让他接近墓室半步。就连先前比较好说话的玄间,如今也对他摆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他知道这一定是宇智波鼬授意的,一定与那家伙离开之前在帐篷里开的那次“秘密会议”有关。他对此充满了怨念,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当初约定的时候,他自己并没有明确指出这个“工作”必须在墓室内部进行,而宇智波鼬自然也聪明到不会去主动提及。这真是一个要命的疏漏。既然挖掘的工作已经完成,考古的工作他又不能参加,作为这里的雇工还不能随意去别处乱晃,那么余下的就只有翻来覆去地重温旅行包里那几本赖以为生的书籍,和变着花样地在心中诅咒那个远在开罗的雇主。

尽管现状十分不如人意,但卡卡西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少见的出色的团队。那个令人不快的宇智波鼬在这方面似乎有着超乎寻常的驾驭能力。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整个发掘工地就像一台精准的机器严丝合缝地运转着。这不仅仅是雇佣一批诚实可靠的工人和几个得力的助手就能够简单办到的事情。对人员的奖惩,对进度的把握,对细节的要求,还有,理性实际的计划和一丝不苟的执行——所有这一切,都需要头脑的支持。当然,在头脑之外还有另一个前提,那就是钱。但并不是只要有钱,就能够在对法老的陵寝破门而入时不伤及门上的刻饰。恰恰相反,有钱的资助者们常常迫不及待地催促手下人那么去干。他们直接敲碎石门,进到最里面,将所有的财宝洗劫一空,再踩着历史的碎片欢天喜地出来。
卡卡西还记得几天前自己偷摸进墓室时所看到的情形。虽然他没有在通道中停留,但也注意到了每一扇石门都保存完好,门上的花纹和象形文字都没有遭受损失。他很清楚这是一项需要极好耐心的工作,有时候,花费一整天的工夫只是为了尝试在合适的地方打入几个楔子,以便将石门完整而安全地打开。这个细节向他透露了那位姓宇智波的雇主的一种判断与决心。虽然卡卡西对他怀有诸多的不满,但在他们共同为之投注精力的这个领域,他迄今为止还没有引起卡卡西的一丁点儿轻视或怨恨。

十来天的时间,卡卡西是这片工地上最闲的人,可玄间和阿斯玛他们却忙得不可开交。阿斯玛负责分配所有工人的劳动时间和薪水,监督他们不要做出不诚实的行为,同时还要对各种各样的器具负责。玄间有时候会来帮帮他,但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和疾风一起泡在墓室里面,只有吃饭和喝茶的时候才会出来。也许这也是宇智波鼬的授意吧——除了不能离开工地和不能进入墓室之外,他们三个对卡卡西并没有提出其他特别的要求。因此卡卡西只有一小部分时间是在帮忙做些杂事,大部分时间是在自己给自己找事情做,而在“闲”下来的时候,他就以骚扰这三个人为乐。

*

卡卡西首先发现阿斯玛是个很有趣的家伙。这个高大的络腮胡男人虽然总是凶神恶煞,可处理起事情来却公平利落让人无话可说。每天早上,他都是第一个醒来,然后一个帐篷挨一个帐篷地,把其他所有人无情地赶出被窝,只有玄间和疾风的那个小帐篷他不敢去惊扰,大概是害怕撞见什么让自己尴尬的情景。
对于他的这点心思,卡卡西曾暗自觉得好笑。可另一方面,他这个雷打不动的早起习惯也令卡卡西痛不欲生,因为卡卡西也有一个雷打不动的习惯,那就是无法按时起床。
刚开始的两天,阿斯玛还会粗声粗气地喊他几声,这样三次以后,便改成了直接抓住他的脚踝或睡衣的后领,将他从毯子里拖出来丢到帐篷外面。为此卡卡西抗议过好几次,理由是反正自己也无事可做,不必和别人一样早起,但阿斯玛总是以彻底的忽略来应对,并且在第二天的早上,仍然用同样的方式叫他起床。

作为被迫早起的报复,卡卡西一有机会便去找阿斯玛的麻烦,例如把糖罐里的蔗糖全部倒进对方的咖啡,或者在那家伙的睡铺里塞上几只蜣螂。这么一来,在这片井井有条的工地上,时不时就会传出阿斯玛低沉的怒吼和卡卡西肆无忌惮的大笑。而很快卡卡西就发现,阿斯玛在怒吼完毕之后,接下来也不会把他怎样。于是到了后来,他也早忘记了“报复”这回事,只是单纯乐此不疲地对那个男人展开毫无实质伤害的恶作剧。

其次卡卡西惊喜地看到,玄间和自己一样,在本质上是个享受生活至上的态度散漫的家伙。除开每天定时在墓室里工作,余下的时间里他只要能够躺在那张自制的吊床上看看书读读报纸,就绝对不会下地。而他做得最有规律的只有两件事:一是督促疾风吃药,二是亲手为大家煮个咖啡。如果说前者倒还能算是为别人着想的话,那么后者的动机则有大半都是为了他自己的享受。因为,这里没有谁能煮出更好的咖啡了,如果喝别人煮的咖啡,他大概会觉得对不起自己的舌头。

卡卡西也认为,即使是走出这片荒凉的山谷,玄间煮出的咖啡也确实难逢敌手。因此每当玄间在准备咖啡时,卡卡西便蹲在一旁问这问那。一方面是想看看他煮咖啡到底有什么诀窍;另一方面,则是想从他那里探听一些有关墓室的情况。
不幸的是,玄间虽颇有幽默的天赋,但口风却是很紧。无论卡卡西怎样旁敲侧击、拐弯抹角,他都不会上当。有两次卡卡西差点就得手了,可玄间说到一半就明白了过来。每当这时,他就会用有点赞赏的眼神看着卡卡西,可这只会给卡卡西带来更多的沮丧。
不过,和玄间聊天在大多数时候还是一件十分愉快的事情。他和卡卡西对一些问题的看法惊人地相似,又在另一些问题上极度地相反。他们讨论问题时的声音不大,语调甚至是有些懒洋洋的,可那你一言我一语的尖锐措辞就好像两门火力相当的大炮,要么同仇敌忾地向共同的敌人发动猛攻,要么毫不留情地彼此互相拆台。每天的下午茶和晚饭后的乘凉时间,就是他们两个轰轰烈烈点燃炮火的时候。

阅读的习惯是玄间和卡卡西另一个共同点。对于不能引起自己兴趣的书籍,他们都不愿意花时间多看上一眼。而与他们相比,疾风的阅读量就几乎可以用“海量”来形容,因为在疾风眼里,每一本书多多少少都有它的可取之处。这一点让卡卡西十分钦佩,可是他自己却做不到。他对书的趣味性太挑剔了。如果一本书的内容是必须读的,那么它至少在语言上不能枯燥得让他一拿起来就想睡觉。

于是,每天的休息时间,帐篷旁便常常会出现这样的情景:壶里正在煮着的茶水或咖啡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阿斯玛悠闲地抽着烟斗,静静地听着一旁卡卡西和玄间的高谈阔论;每当这两人无法解决问题的时候,他们就会各自向疾风寻求支持,结果是,疾风开始了他那细致又慢条斯理的分析和解释,令两人都昏昏欲睡;这时阿斯玛总会向疾风投去感激的一瞥,因为是他让那两个喋喋不休的家伙终于安静了下来。

阿斯玛从一开始便认定卡卡西是个好吃懒做、一无是处的无赖,至于这家伙为什么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这里、鼬又是什么用意,他却并不清楚。他对他的容忍仅仅是由于工作的关系以及与鼬长期建立起的信任,所以卡卡西起初总是不能从他这里得到友善的脸色。
然而不久之后就有这么一天,几个工人在阿斯玛的监督下搬运一些东西,手推车的轮子突然陷进了松动的碎石块里,一只刚刚编好号码的古陶罐在颠簸中滑了出来,摔成了七块。阿斯玛愣住了。
玄间和疾风都不擅长文物的修复,三个人围着碎片默默不语。最后,卡卡西笑嘻嘻地把碎片抱了回去。那晚他帐篷里的灯光几乎亮了一整夜,不论谁去询问,他都故作神秘不予回答。可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间,所有人都看见那只陶罐就像被施了魔法一样,重新好好地立在桌子上。如果不仔细观察,眼睛很难发现罐身上、粘合在一起的碎片之间那些细细的裂纹。那时卡卡西自然还赖在床上睡觉,但这一次阿斯玛没有叫醒他,并且此后就算每天都要面对卡卡西的恶作剧,他似乎也没有真正发火的打算。

渐渐地,卡卡西不由得认为,要是没有那个讨厌的雇主,和这样的几个人相处下去也还不错。

*

宇智波鼬不是独自回来的。
这天傍晚,玄间正在煮一壶解暑的薄荷水,卡卡西在一旁打瞌睡,疾风在看书。紧挨着落日的云彩呈现出一片金红相间的艳丽,而帝王谷上方的天空却被染成了更为深沉的、红玉髓般的颜色,就像伊西斯女神的鲜血。马蹄声伴随着一双骑者自山路上出现,其中一个是鼬,另一个,则是一位女士。

玄间远远地望见了他们,便起身探头到帐篷里面,喊道:“阿斯玛,你猜是谁来了?”
喊声惊醒了正在迷糊中的卡卡西,他不满地睁开眼,却看到阿斯玛满脸惊讶地从帐篷里冲了出来,后面跟着嘴角扬起笑容的玄间。

两匹马驰到跟前,鼬先下了马,然后伸出一只手,那位女士就扶着他的前臂也跳下了马来。
她穿得干练而优雅,遮阳帽下波浪般卷曲的长发在晚霞中流淌着一种特别的妩媚。她微微笑着,目光扫过对面的每一个人,直到玄间走上前去,接过她手里的马鞭,然后托着她的手,隔着手套在她的手背上吻了一下:
“哎呀,这可真是稀客,是什么风把你吹来的?”

“你不知道?”对方会意地一笑。“你们几个在这里做了什么,我可都是一清二楚的哦。”
她说完便朝帐篷走来。这时,呆立了半晌的阿斯玛才终于结结巴巴问道:
“你、你怎么来了……”
“嗯?”她一愣。“他们没有告诉过你吗?”
阿斯玛也一愣,茫然地看向玄间。
玄间难得的咧嘴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惊喜。”

阿斯玛无奈地拍了拍额头。
“你去开罗是因为这个啊!”他似乎不敢相信连鼬也参与了这个小小的阴谋。
“顺路。”鼬简洁地答道。“我去开罗确实是有别的事情要办。”

鼬的这种淡淡的神态令卡卡西想起他和自己相处时的情形。这个人即便是在捉弄别人的时候,也可以摆出一张漠然的脸。卡卡西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忿忿不平多一些呢,还是佩服更多一些。能够确认的只是他不喜欢那种感觉。

大概是瞥见卡卡西在盯着自己,鼬突然向这边看来。卡卡西立刻将注意力拉回近处的女士身上,比起宇智波鼬,眼下当然是这位女士更吸引他。他可不想浪费宝贵的时机去应付那家伙探究的眼神。

埃及学领域的第一美女学者夕日红,——他们是怎么认识她的?!

“你好,旗木卡卡西,”这时夕日红转向了他,“鼬在路上都告诉我了。不过,我想我在两年前就已经见过你,在你们学院的那个小报告厅——”
“啊哈哈哈,是吗——”卡卡西连忙上前拉起她的一只手,试图亲身体验玄间之前做过的事,却猛地被一股强力拽住后领,拖了开去。
“你规矩点,小子!”阿斯玛看起来比平时可怕不下十倍。卡卡西摇晃了一下,最后被旁边的玄间好心地扶住了。

“你最好小心一点,”玄间在他耳边悄悄地笑道,“在未婚妻的问题上,那家伙可是很敏感的。”

“啥——???”
下一刻,卡卡西绝望的喊声就传遍了整个山谷。

*

让女士也忍受露营之苦当然不该是绅士的所为。因此刚吃过晚饭,阿斯玛便送红回了卢克索的市区。
事实上,阿斯玛、玄间和疾风平时都轮流去卢克索休息,他们似乎在那边有一个固定的住所,而卡卡西从来都不知道那地方在哪里。每当他们在他臆想中的那个奢靡的住处尽情地享受干净的热水淋浴时,他却只能在价格便宜的小澡堂中和一群无趣透顶的埃及老男人泡在同一个池子里。他于是很想念自己家乡那间破旧小公寓里的浴缸——虽然不豪华但足够舒适,尤其在冬天他总是泡到浑身皮肤发红才肯出去。

“你刚才在想什么?”
鼬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时,卡卡西仍然在为美女学者的名花有主而默哀。他此刻情绪低落无心回答对方的任何问题,便顺口反问道:
“什么在想什么?”

鼬在他身旁坐了下来,似乎不打算让他蒙混过关。
“我们刚回来时,你盯着我,——你在想什么?”

“我没盯着你。”卡卡西斩钉截铁地说道。
“不要自欺欺人。”
“我没自欺欺人。”
“……你好像,不怎么喜欢和我说话?”
“您能明白这点我真是不胜荣幸。”
“所以你才躲着我?”
“我没躲着你。”
“那你从刚才起是怎么回事?失恋了吗?”
卡卡西愤怒地回过头来,一把揪住鼬的衣领。现在已经不是顾及形象的时候,这家伙简直令他忍无可忍。
“听着,”他咬牙切齿地说,“我没躲着你,也没必要躲着你。我来干活,三个月以后那银符归我,就这么简单。我没有义务回答你的全部问题。”
说完他放开了他,不过胸口还在由于刚才的激动而迅速起伏。

鼬平静地看了他一会,有些好笑地问道:
“你我有什么仇?”

“什么?”不懂他的意思,卡卡西一愣。

“你,和我,”鼬耐心地指了指自己,“有什么仇?”

“你——”卡卡西刚要再度发作,旁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卡卡西立刻怒视着声音的源头。

“别……”玄间投降似的举起双手,“我只是头一次发现,原来鼬也可以这么幽默……”

他的话令两个人都有些呆住。鼬心中微微错愕可表面上并未显露丝毫。卡卡西沉默了一会,不知为何觉得气氛变得尴尬,于是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帐篷走去。

“很有趣,不是吗?”待卡卡西钻进了帐篷里面,玄间才评价道。
鼬站起身来,掏出一盒火柴。
“喂,你刚刚不是还很多话的?”玄间笑道,看着他将桌上的一盏油灯点燃。
天已经快黑了,几颗星星开始在天边闪烁淡白的光芒。

“怎么样?”鼬突兀地问。他显然已经恢复了平日的作风,虽然这句问话有头无尾,但玄间自然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挺顺利的,编号差不多快完成了,”他走上前来,颇为神秘地说,“而且我们发现了一件令人费解的东西,你一定要看一看。”

*

第四章:丢失的“塔”

第二天早晨,帐篷里的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上工,可卡卡西还像往常一样在毯子里蒙头大睡。半月过去他已经习惯了阿斯玛那叫人起床的粗暴方式,因此今天他也做好了被丢出帐篷的心理准备。他在毯子里赖了大约一刻钟,朦胧中听见有人进来,轻微的脚步声渐渐靠近,然后,他的肩头被摇动了一下。

这绝不是阿斯玛的做法,他在毯子下面暗暗纳闷,……难道那家伙昨晚彻夜未归?可如果是玄间或者疾风,他就更没有理由如此轻易地起床。他早已下定决心能赖多久就赖多久,因为他不愿意起床后看到宇智波鼬那张令人恼火的脸。

“……原来,你每天就是这么干活的?”
只可惜事与愿违。现在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正在无情地刺激他耳膜上的脆弱神经。
“缩在毯子里,假装睡大觉,就像隔壁沙漠里的阿拉伯鸵鸟?”

仿佛身下的床铺突然被接通了电流,卡卡西蹭地从毯子里弹了起来,睡衣歪斜,头发蓬乱,双眼怒视着扰他好梦的可恶家伙。
这下,他才总算是彻底清醒了。

宇智波鼬端详他片刻,笑了笑。
“……怎么?”

卡卡西愤恨地咬牙,一骨碌爬起来,脱下睡衣丢在脚边,又从枕头旁捞起由于自己睡相太差而被压得皱巴巴的衬衣。既然雇主本人都亲自过来叫他起床,那么为了“工钱”他也只能忍气吞声。别看这个家伙眼前占尽了上风,总有一天他一定要叫他吃够苦头。
他气冲冲地用力一抖衬衣,可它依然皱得无可救药。今天晚上得把它放在更远一点的地方,他有些丧气地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一旁衣冠楚楚的宇智波鼬。确实,要论衣着的整洁,那该死的有钱人是无可挑剔,衬衣的领子每天都又挺又白,白得就像用石灰粉刷过一样,真不知在这布满沙尘的山谷中他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需要我借你一件衬衣吗?”这时鼬站起来说道,目光在卡卡西赤裸的上身游移。“尺寸应该差不多,但你这么瘦,穿起来可能会有一点松。”

如他所说,卡卡西的身体看上去的确显得精瘦有余结实不足,但那其实是由于长时间在沙漠地区摸爬滚打消耗掉了体内最后一丝多余的脂肪,剩下的只有力量、韧性、和生存所需的耐力。尽管如此他却没有被晒黑,这倒是令鼬微微诧异。

“不用了!”卡卡西像躲瘟疫一样从他身边跳开。显然比起穿鼬的衬衣,他更情愿衣冠不整被人笑话。
鼬沉默地挑起一根眉。这种情绪不是愤怒,而是从心底涌出的一丝莫名的焦躁,毕竟别人对他产生这种反应是很罕见的,何况还是在他率先伸出橄榄枝的情况下。因此还不等大脑能做出理智的判断,他就已上前一步,非常迅速地抓住了卡卡西的胳膊。

“你干嘛?!”
胳膊刚一被抓住,卡卡西便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鼬的掌心能清晰地感觉到卡卡西手臂的肌肉在一瞬间戒备地绷紧,那双明亮的眼中闪烁着困惑与怀疑,看样子已准备好随时逃跑或者反击。

那可不是鼬来叫他起床的目的。

慢慢地,鼬放开了手。

“……穿好衣服就出来,我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说完便转身走出了帐篷,没有给卡卡西留下任何询问的时间。卡卡西被他的最后一句话吸引,紧张感随即烟消云散。他抬手抓了抓乱糟糟的银发,得出一个早已变得很明显的结论——他实在不明白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

二十分钟后,当卡卡西穿好皱巴巴的衣服,梳完永远也不可能整齐的头发,叼着一片干面包慢悠悠地从帐篷里晃出来的时候,其他几个人都已经齐聚在外面的桌旁,就连在卢克索过夜的红也来了,正坐在那里笑容可鞠地和疾风聊天。卡卡西一看到她,立刻把嘴里的面包片拿下来藏到了身后,另一只手抹掉嘴角的面包渣,然后便习惯性地整了整衣领。
这可不是什么好动作,因为它令他再次痛苦地意识到身上这件衬衫的状态。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点后悔拒绝穿宇智波鼬的衬衣,可转念一想,那说不定是一个会让他更加后悔的选择。他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子,十分不情愿地默认了自己的霉运。

“你太慢了。”宇智波鼬出现在他的面前。
卡卡西想了一下:
“啊!……有一条眼镜蛇挡了我的路……”
“快过去吧。”宇智波鼬侧身让开。卡卡西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这句话的尾音听到了一丝叹息的意味。

他于是走过去,首先忽略掉其他所有的人,笑眯眯地向女士问了早安。直到夕日红笑着指了指桌面,他才注意到原来桌上摆放着一只盒子。

从外形和雕纹上看,这应该是一只西亚风格的储物盒。盒子是用黄金打造的,工艺精湛,盒身的四面都点缀着小颗的宝石。盒盖正中铸入了一弯纯银的月牙,好像一艘漂在水面的小船,月牙上站着一只用天青石嵌成的蓝色朱鹭。这个图案的上面有一排楔形文字,下面有一排象形文字。

“哇哦!!这就是你要给我看的东西?”卡卡西兴奋地望了一眼宇智波鼬,蹭到桌边仅剩的一张空凳子上坐下,那原本是鼬的凳子,“——在这个墓里找到的?”
鼬站在他的侧后方点了点头,那双黑眼睛里的光芒很容易便燃起了卡卡西的斗志。
“你不想猜猜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当然要猜!”
“那好。给你三次机会。”
“哎——?!”卡卡西似乎察觉到情形不大对劲。
“要是我猜中了,你能现在把银符给我吗?”
“不能。”
“那别的奖励呢?”
“没有。”
“啊?!……那要是我没猜中呢?”
“工期再延长三个月。”
“什——”卡卡西被自己的口水噎住了。“什么?为什么?——凭什么?!”
红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就凭,”鼬顿了一下,似乎在强压某种情绪的波动,“……就凭你今天起得最晚。”

如果不是有女士在场,卡卡西发誓一定会狠狠地教训这个家伙。现在他开始怀疑自己是否能撑到获得银符的那一天,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活活气死——就死在他眼巴巴盼望了好久的证据面前。

“卡卡西?”这时红终于好心地开口了。“你觉得,这里面会是什么呢?”
不同于鼬那挑衅的语气,女士友善的问话令卡卡西毫无戒备地一愣:
“是一套阿尔卡纳……”

红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不止是她,在场所有的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在卡卡西被叫醒之前,他们就已经玩过了这个猜谜游戏。遗憾的是楔形文字并非人人识得,虽然由于各自专业的关系以往也曾涉及到一些,但那还远远够不上精通的程度。单凭盒子表面的图案和那一排象形文字来看,他们最多只能推测出这是占卜用的东西。在那个时代祭司的占卜用具有很多种,如果要确定这里面装的是哪一种,就只有打开盒子看个明白才行了。

几人愣了片刻,临座的玄间拍了拍卡卡西的肩膀。
“看样子你还挺厉害的嘛!说来听听,你是怎么知道的?”
卡卡西又一愣:
“猜的。”

红“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阿斯玛叹了口气。
“你今天应该去赌场啊……”疾风摇头感慨道。
“喂喂,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卡卡西不满地叫了起来。“我可不是单凭运气才猜中的!”
说着,他指了指盒盖中央那银色和蓝色的图案。
“月牙与朱鹭,如今这已经不是什么神秘的符号了。凡是对古埃及感兴趣的人,都有可能知道它们象征着什么。”
“透特神,”红赞同地补充,“在古埃及的信仰中,创造了魔法与文字的月亮之神。”
“是啊,这个我们之前也想到了,”玄间说,“再加上那排象形文字——”
“那大概是,‘借透特之魔力,知来世之吉凶’,这样的意思吧?”疾风接口道,“所以,它很可能装着和占卜有关的东西,但那排楔形文字的内容是否也和象形文字一样,目前还难以判断。”

“确实,我们推测到这一步,似乎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卡卡西转头看向了红,“但你是知道的,在HTK-II的时代,包括在他之前和之后的几个王朝,绘画与雕刻中的透特神并非一只朱鹭,而是长着朱鹭头、拥有人类身体的人形神。而这种用月牙和朱鹭来表示透特神的做法,则要追溯到更加遥远的年代。”
“不错,”红笑着点了点头,“这是一种相当原始的图案了呢。”
卡卡西若有所思地说:
“埃及与西亚自古就有频繁的通商与往来。在这个过程中,西亚人渐渐学会了埃及人用阿尔卡纳来进行占卜的方法。……透特是古埃及的魔法神,他的标志随着阿尔卡纳传入西亚,这在西亚的文献中是有记载的。只不过到了后来,埃及的透特神在形态上发生了变化,可西亚的透特标志却一直没有改变,因为在阿尔卡纳与透特标志最初传入西亚的时候,这两者就已被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也就是说,西亚人眼中的朱鹭与月牙不再是埃及人眼中的魔法神,而仅仅是阿尔卡纳这种占卜方式的象征。”
“这个盒子从做工上看,无疑是西亚的艺术品,而且朱鹭上面的楔形文字也证明了这一点。HTK-II在位时,埃及在西亚是有盟国的,——例如亚述。他的继任者NARA-I还娶了亚述公主为妻呢。所以,这很可能是HTK-II诈死时,亚述送来的陪葬品。”

“诈死——?!”除了鼬和红之外,在场的其他三人都没有听说过卡卡西的“谬论”。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卡卡西干咳了一声。
“总之,盒子上的这排楔形文字,它们的内容和下面的象形文字一样,意思是‘借透特之魔力,知来世之吉凶’。但这里的‘透特’就不能在按照古埃及人的‘透特神’去理解了,而是按照西亚人的习惯——也就是‘用阿尔卡纳来占卜来世吉凶’的含义吧。综上所述,我猜测这里面装的,是一套阿尔卡纳。”

一片由思索引起的沉默。
卡卡西却只觉得口干舌躁,突然就有点怀念卢克索街头那兑了水的微甜的甘蔗汁。

“……你果真还是挺厉害的嘛!”最后,玄间再度拍了他的肩头。“不过,你什么时候也懂得楔形文字了?”
卡卡西嘿嘿一笑。
“自来也先生有一本书叫做《楔形文字的浪漫史》,那一度是我的睡前读物。”
“睡前——”疾风看上去已经彻底被击败了,“那个低俗系列的作者——”
“他在古文字方面可是很有一套的噢,”卡卡西得意地笑道,“只是他太不务正业罢了。……哦!原来疾风也会有不爱读的书啊!”
“是人就总会有好恶,况且……”
疾风接下来说了些什么,卡卡西都听不太清楚了,因为他正被一种充满喜悦的成就感淹没。无论是红那赞赏的神情,还是玄间与疾风的反应,都令他在这么多天以来头一次感到扬眉吐气。他找了个机会侧头斜窥向宇智波鼬,料想那家伙的脸上一定会浮现出阴郁的不甘,可结果却让他当场呆住,多亏及时回头才得以掩饰脑中突然冒出的古怪想法。

他看见鼬在笑,——当然和往常一样,只有那么一点点浅淡的笑意盘桓在嘴角。可那不再是他找他麻烦时那带着点恶质的笑容,反倒是透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苦恼,以及一种心甘情愿的纵容。这让他整个人看上去都温和了许多,在短暂的一刹那甚至就快要颠覆他在卡卡西心中的反面印象。但卡卡西坚决认定这是自己的错觉,转眼又加入到其他几人热烈的讨论之中。

“说起那个鸟头人形的透特神像,”玄间紧了紧手上的一双手套,小心翼翼地将盒子打开,“NARA-I墓室的壁画上也出现过。……保存得那么完好的壁画还真是少见啊,我在那里泡了足有大半年。”
“哎?那我怎么没见过你?”卡卡西问。
“发掘结果刚一公布我就赶过去啦。你是什么时候去的?”
“啊——我那时,手头有点紧,是第二年春末才去的……”
“我记得当时的资助人是位颇有来头的千金小姐,”红笑眯眯地看向卡卡西,“听说长得很漂亮哦。”
“诶?是吗?你认识她?也介绍给我如何??”

“行了!”这时玄间郑重宣布,就像大厨将亲手烹饪的菜肴呈现给客人一样,把盒子的正面朝向了卡卡西。
盒里码着一排整整齐齐的阿尔卡纳。每一张也都是金的。

“卡卡西,要是你能解决这个难题,”玄间不怀好意地笑道,“我就请你吃卡纳克饭店的酥烤全羊。”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卡卡西响亮地咽了一口口水。

“……真,真的吗?”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第一反应却是回头看向宇智波鼬,似乎想找第三方作为证人。
鼬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接受了卡卡西的求助。这个人总是不断地让他惊讶,而且每一次都是那么有趣,让他回味无穷。
“我可以为玄间的人格担保。”他认真地点了点头。

“好吧,”卡卡西觉得有了底气,虽然他自己也奇怪这底气是从哪里来的,“你说吧,是什么难题?”

玄间故弄玄虚地清了清嗓子。
“请你告诉我们,这套阿尔卡纳里,为什么会少一张‘塔’。”

“哎?……”卡卡西看了看他,又凑上前去盯着盒子里的金色卡片,“——你是说,这套阿尔卡纳少了一张?”
“不错。”
“不会是制作的时候疏忽了?”
“怎么可能。”
“运送的途中丢失了?”
“这是赠送友邦的礼物!”
“那就是下葬的时候——”
“一切低级错误都不具有说服力!”
“你怎么知道他们就不会犯低级错误?历史常常——”
“要是你只能想到这么简单的理由,那就别想吃烤全羊了。”
“……你在刁难我?”卡卡西皱起眉头。
玄间咧嘴一笑:
“你说对了,我就是在刁难你。”

卡卡西以前认为,宇智波鼬是这片山谷里最可恶的人。但是现在他爽快地推翻了这个想法。

“啊!我知道了!”他突然悟到了什么。
玄间抱着胳膊等待。
“该不会是,你把它藏起来了吧!”他大声说道。
所有人因震惊而再度陷入了彻底的沉默。

“卡卡西……”鼬觉得自己不能不出来说句话了。“他没有骗你,这套阿尔卡纳的确少了一张。”
“那也不公平!”卡卡西像一只慢慢泄气的皮球。他趴回桌上,瞪着那套阿尔卡纳,好像它们都是他的仇人。
“……如果一定要排除偶然的因素,那就是有人故意为之。但下葬的程序异常严谨,除了极少数几个特权拥有者,没有其他人可以变动法老的陪葬品,何况这还是外国的礼物……除非——”
他又凝神思考了一会,似乎在一一排查所有的可能,那忍耐又固执的样子宛如正面对人生的重大考验,而不是一盘烤羊。
“除非,这是前任法老生前的授意,要不就是继任法老所揣测到的意思。毕竟‘塔’不是吉兆,死者也许不愿意带着它一同往生。但我倒觉得,”说到这里他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神情,因为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说的必然又会引起周围强烈的反应,“——说不定恰恰是因为HTK-II很喜欢这一张‘塔’,所以才将它带在了身边,而不是葬在这里。”

“……带在身边?”玄间一愣。

“我早说了嘛,”卡卡西笑嘻嘻地看了鼬一眼,“这座墓里,一定没有HTK-II的木乃伊。既然你们非要问我为什么少一张‘塔’,那么我的答案就是,他喜欢这张‘塔’,因此诈死的时候发现陪葬品里有一盒阿尔卡纳,就把它抽出来带走了哩!”

*

第五章:休息日

如果说卡卡西对阿尔卡纳的猜测还算有说服力的话,那么他对那张丢失的“塔”的解释则完全无法令众人信服。因为,他与他们在一个最基本的前提上产生了分歧——金棺里到底有没有法老的木乃伊,这决定了他们各自的推测方向及结论。虽然在理论上,只要还没有开棺,就不能判定卡卡西是错误的,但正如他一直以来在学院中所遭受的待遇一样,他已经明显处于被孤立的劣势状态。

讨论结束后包括鼬在内的其他人都进了墓室,只留卡卡西独自一人在白花花的日头下发呆。关于那只喷香的烤羊到底能不能吃上,直到最后也无人提及,卡卡西颇怀疑他们串通好了打算就这样不了了之。
于是,这一整天每个人都发现卡卡西的眼神就好像他是天方夜谭故事里倒霉的强盗。他告诉了他们芝麻开门的暗语,可他们却搬走了全部的财宝并拒绝分给他哪怕半个金币。鼬看在眼中,暗自觉得好笑。其实早在去开罗之前他就已经动了念头,想带卡卡西进墓室里饱饱眼福,但他同时也希望给那家伙多一点煎熬,不然他一定会得意忘形不知感激。

因此,尽管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卡卡西的怨气,鼬还是继续镇定地扮演着反面角色。这导致卡卡西一吃完晚饭就钻进了自己的帐篷,在将外面那群无情的同伴咒念了一遍之后,就又开始翻来覆去地思索白天玄间所提出的那个关于“塔”的问题,不一会,就在傍晚令人昏沉的余热中迷迷糊糊地坠入了梦境。

那是一个奇怪的梦。
他梦见被电光撕裂的惨白的天空,和在瓢泼大雨中宛如沸腾的河水,他的前方缓缓打开一扇厚重的大门,他步入其中,走向尽头高处端放的宝座。
晃动的火苗,婴孩的哭声,几排模糊的人影,还有那些惊恐的眼神。
有人将什么东西呈到了他的面前,他拿起来,梦境就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所有的背景都暗淡了下去,所有的声音都逐渐远离,只有他手中那一张阿尔卡纳的“塔”,令他的心狂跳起来。

“……‘星’正位。”他听见自己说,那声音竟是如此陌生。“……这张阿尔卡纳,就是‘星’。”
“您不能封他啊陛下!您不能封他!”尖厉的喊叫骤然响起,平静的景象仿佛被吸入旋涡般碎成了无法拼接的千丝万缕。“您知道的!您知道的!他们不是‘星’,他们是——”
“哇啊——”他吓得猛地坐了起来,浑身大汗淋漓。脑中最后的印象是一抹灼眼的血光,可眼前在星光下微微透白的帐篷和工人们此起彼伏的鼾声令他立刻镇定下来。

果然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抄起额边湿漉漉的发丝,再想回忆刚才的梦境,却发现就在惊醒的一瞬工夫,自己已几乎将它忘得一干二净。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画面之外,唯一清晰的就是那张阿尔卡纳的“塔”,金光闪闪地夹在他的指间,工艺与白天摆在桌上的那套一模一样。

“哼,咱们走着瞧……”
总有一天他会证明他是对的。他没好气地蹬开毯子,松开睡衣,晾了一会热汗之后,才又呼呼大睡过去。

*

第二天早晨依旧是艳阳高照。
由于在半夜里惊醒了一次,卡卡西决定要赖床到底。朦胧中他听见其他人陆陆续续地上工,窃喜今天竟无人来催他起床。他独自在帐篷里慢悠悠地醒来,磨蹭着穿好衣服,又对着镜子扒拉了一阵自己那根本不可能理顺的头发,这才一脸睡相地晃了出去。

外面当然是另一番景象,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高效运行,似乎没有他的参与也无关紧要。玄间和疾风已经消失到墓室里去了,阿斯玛和红在一起,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宇智波鼬坐在凉棚下的桌边,一边喝着咖啡,一边读着报纸。卡卡西的目光跳过他,不由自主地落在桌上盘子里的那块三明治上。凭经验判断,那应该是玄间留给他的早餐。尽管这让他不得不与宇智波鼬照面,他还是打算先解决迫在眉睫的温饱问题。
他不怎么情愿地拖着步子,来到桌前。宇智波鼬从报纸上抬了一下眼,看见是他,便把报纸放低了一些,神态自然地招呼道:“早啊。”

“早……”卡卡西抓起三明治,转身就要离开。要知道早餐时的心情对接下来的一整天都是很重要的。

“没睡好?”鼬的声音平静无波,他的目光在卡卡西脸上停留了片刻之后,又回到了报纸上,“——做噩梦了?”
“你怎么知道?”卡卡西一愣。
“……真的?”鼬也微愣,再次放低了报纸,他刚才只是顺口猜测,“……你梦到什么了?”
“忘了。”卡卡西没好气地说道。不过,他也没有撒谎,他确实是忘了。
鼬发出一声很轻的声音,卡卡西不确定他是不是在笑。
桌旁的气氛似乎有所缓和。

“看来你对昨天的事情有些意见。”鼬感兴趣地看着他。卡卡西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鼬看起来都十分享受他们之间的对话。这对他来说实在是大大的不妙。

“我唯一的意见就是,”他在他对面坐下来,咬了一口三明治,鼓着腮帮含糊地说,“请你等我吃完早餐再告诉我,今天有什么倒霉事在等着,谢谢。”

鼬终于放下了报纸,显然眼前这家伙比任何新闻都要吸引他的注意。他看着他狼吞虎咽,仿佛那简单的三明治是什么珍馐佳肴。他不由得向桌旁靠了靠,卡卡西立刻抬起了头,那双眼警惕地盯着他,让他想起卡纳克神庙的残垣上那些护食的野猫。
他本来希望自己能够稍微考虑一下,比如该怎样进一步逼迫对方以引起他更加有趣的反应,但他发现卡卡西那充满强烈怀疑的眼神也和他的其他神态一样,色彩鲜明、引人入胜,而在被他注视的时候,自己已经越来越难以分心思考别的事情。

“……今天轮到你休息。”最后他善意地提醒道。
“啥?!”
“正好我在东岸也有事要办,所以我才在这里等着你一起过去。”

卡卡西终于想起来了,今天确实该他休息。但昨天的那张阿尔卡纳让他忘记了这一回事。
他兴奋得吹了一声口哨。他要去好好地洗个澡——虽然是在那种天花板低垂的小澡堂,再大吃一顿——虽然只是在大饼上面多放两份烤肉再多加一杯葡萄汁。

“吃完了?”鼬看着卡卡西把最后一小块三明治塞进嘴里,“那就动身吧。”
“等一下。”卡卡西抹一把嘴角。“这是我的休息日,为什么我要跟你一起去?”
“我以为你想吃卡纳克饭店的酥烤全羊。”鼬看上去有些犹豫地皱了皱眉。“怎么,我说错了?”
“没没没没没没有!”卡卡西连忙摆手,事实上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过,为什么?”
“你昨天表现英勇,应该得到奖励。”鼬说完便向自己的马匹走去。背朝着卡卡西令他得以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他实在忍得太辛苦了。

卡卡西立刻跟了上去。
“你这么贿赂我——”他欢天喜地的开了个头,“咳,我是说,你请我吃这顿饭,玄间不会不高兴吗?不过你是老板,他也不能把你怎样,哈!”
鼬翻身上马,从他的脸上无法看出他对另外那个人刚才得意忘形的言论有何感想。
他的严肃神态令卡卡西适时地清了清嗓子。
“呃,我们能不能稍微绕一下道?我想去看看门农石像。好几天没见着它们了,怪想念的。”

*

他们驱策着各自的坐骑——一匹阿拉伯白马和一头与它极不相称的小白驴,沿着山坡金色的曲线向东面行进。在帝王谷与河岸之间是一片狭长的平原,他们就是在这块荒芜的色板上缓慢移动的两个小点。在开阔的视野中,远处那对门农石像已经相依为伴地度过了千年。据说在罗马统治时期,破损的石像会在清晨发出叹息似的歌声,但后来的修补令它们一直沉默到今天。

他们一路向着石像去,而后又从那里折向河岸。这可不是卡卡西所期待的惬意的观光之旅,因为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时间在石像附近停留。鼬的白马一直轻松地跑在前面,仅仅是那种优雅而随意的小跑,就已令卡卡西和他的小驴疲于奔命。而当鼬到达石像下方开始驻足观赏的时候,另外的那一人一驴还在骄阳下气喘吁吁。待他们好不容易奔到石像跟前,鼬则已朝着河岸的方向去了。卡卡西不由在心里嘀咕,这一顿烤羊的代价未免太高。

“听着。”直到渡船靠上了码头,他才终于得以发泄胸中的怨气。“我得去洗个澡。现在就去!”
出乎意料的是,鼬竟然没有对此表示反对。
“公共浴室?”他问。
“你认为呢!”显然像他这样的有钱人是不清楚那些廉价公共浴室的内部光景的,这令此时此刻的卡卡西更加气愤。“如果人人都拥有私人浴室,——就像法老那样,那么做法老的还剩下什么特权?”

“……那么,”鼬犹豫了一下,似乎在短暂的停顿中做出了什么决定,“你打算去哪一家?”
卡卡西难以置信地勒停了他的小白驴。
“你的意思是,你要和我一起去?!”
“偶尔尝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卡卡西的大脑飞速地运转起来。
他猜测鼬或许是因为好奇,或许是一时兴起,但不管怎样,如果能看到鼬走进浴室时那尴尬的面部表情,也不失为一种乐趣。

“确实。”最后他赞赏地点头道。“未尝不可。”

于是他们就来到了一条就连在游客里也人尽皆知的小街,那里聚集了卢克索仅有的几家公共浴室。由于是上午,顾客不是很多。卡卡西指着一个门面狭小的地方,有些挑衅地看着鼬,但鼬并没有注意他的表情,稍加比较之后,便朝着斜对面的另一家去了。

“喂,”卡卡西喊道,“我可没说要去那一家!”
“这家看起来要好一些。”
“好一些?!”卡卡西叫起来,“那是全卢克索最贵的!”
鼬望了身后的人一眼。他看上去异常的理智,似乎不是在为自己挑选浴室,而是在严谨地选择某座王陵的发掘地点。
“这毕竟是我的第一次,”他简洁地陈述事实,“我希望留下一个好印象。——你不一起来吗?”

卡卡西愤怒地沉默着。

“如果你愿意,”鼬又补上一句,“这可以算做是餐前的开胃菜。”
他说完便下了马,不等卡卡西回答就独自走进了敞开的大门。门内是一个弯弯的穹顶,地面铺着老式的长毯。从接待厅的内部装饰来看,这家浴室已经颇有些历史了。
接待厅里很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恰到好处的,似乎是由茉莉和檀香混合起来的安神香味。一个穿长袍的中年服务员走过来,友好地问候:
“日安,先生。欢迎光临。”
鼬点了点头,刚要开口,背后猛地响起一声熟悉的赞叹:
“哇哦!……”

卡卡西半张着嘴,仰着脖子,正在那里东张西望。

“我们是一起的。”鼬对那服务员说道,对于卡卡西的出现没有表示出半分的惊讶。
“请往这边去更衣室。”服务员指向一个通道。

“……喂,快看那些莎草纸画!”卡卡西的眼睛紧盯着通道的墙壁。也许是因为这里的布置太过奢华,竟十分难得地令他对这隆重的氛围产生了敬畏之心,所以他在发出感叹的时候尽量压低声音并且向鼬靠拢,几乎凑到了鼬的耳旁。
鼬承认墙上的画幅确实值得一观,可卡卡西那兴奋不已的神色更令他着迷。他偏过头似乎也在欣赏那些精致的作品,但目光却总是逗留在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上。卡卡西的睫毛随着他双眼的转动而欢快地跳跃着,说话时嘴角会不自觉地上翘,——这种天生的习惯令他即便在不笑的时候看起来也十分可亲,鼬很惊讶为什么自己直到此时才发现这个细节。

“你说他们会在浴池旁边也挂上这种画吗?”卡卡西小声地问,“一边泡澡一边观赏还真是一种享受!”
“不可能。”鼬残忍地否定,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笑容。“那里太潮湿了,除非他们不顾成本每月更换。”

但这并没有打击到卡卡西的兴致。他的注意力已经被一些更有趣的东西吸引了。
“哇!这让我看起来就像是入浴的阿拉伯国王——”他光着脚跑到镜子旁边,打量自己刚刚换上的浴袍。
“欢迎光临,国王陛下——”他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鞠了一躬。“一切都还好吗?——哦,不不,这件衣服似乎太宽松了……”
“那是因为你太瘦了。”鼬站在他身旁说道。“你应该多吃点东西。”
“比如,天天吃酥烤全羊?”卡卡西酸溜溜地反问。“再说了,我很健康!”
鼬适时地收住了话头,转身朝浴池走去。

*

浴池的水面热气蒸腾,仿佛蒙上了一层薄雾。在一天中的这个时间,池子里只有寥寥几人。如果不是有个奇怪的声音一直断断续续地从它的角落里传出,这里一定能成为喜欢安静的人们最理想的沐浴之所。
——自从泡进热水开始,卡卡西就不停地发出一连串由各种各样的感叹词所组成的,忽高忽低、忽长忽短的呻吟,以表示他对这里的水温与环境感到非常满意。

“可惜我的按摩技术无处施展,”他遗憾地说。“如果这是在古代——”
鼬回头看着身旁的家伙。他从刚才起就有一点心不在焉,因此只听清了卡卡西说的后半句话。
“我很乐意在手上抹一些精油,为那些可爱的女孩们服务。你知道,古埃及人是很注重保养的——”
“你可以在我身上试试。”鼬脱口而出。

浴室里突然变得异常安静。

大概是怀疑自己听错了,卡卡西呆愣了好一会,才终于从齿缝里咬出三个字:
“我拒绝。”

这一次,鼬没有犹豫。
“我可以用东西来支付。”他说。“例如王陵一日游。”

卡卡西的眼睛渐渐地瞪大了。隔着水雾他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脸和脖子被蒸得发红,原本精神抖擞的头发现在软塌塌地在耳边滴着水。

如果说宇智波鼬偶尔也会凭直觉做事,那也是因为他具备这么做的资本。他具备让自己的一切冲动合理化的论辩力与行动力,在对待卡卡西的问题上也不例外。

五分钟后,他们在休息室的一张躺椅上坐了下来。

“呃,”卡卡西用毛巾揉着自己的头发,“我们需要先签订一份书面和约吗?”
“你不信任我?”鼬挑起一根眉。
“我只是想说,”卡卡西清了清嗓子,“不是任何人都能享受这项服务的。”
“我很荣幸。”鼬微微颔首。“不过我想说的是,你得到的报酬将取决于服务的质量。”
说完他便趴在了躺椅上,将褪下浴袍的背部完整地展现在卡卡西面前。

虽然比起其他所有的一切,那座王墓是卡卡西眼下最关心的东西,但鼬的行事作风仍然令他有一点受挫。他打量了一下躺椅上的人,然后拎起那条顺伏在肩胛之间的黑色发辫,像丢一条死鱼一样将它甩到了一边。

“请注意你的服务态度。”鼬淡淡地道。
卡卡西撇了撇嘴,伸手在他背上试探性地捶了一下。

“太轻了。”鼬说。
卡卡西又用力摁了一下。
“太重了……” 鼬不由皱起眉头。
卡卡西闷闷地按揉起来:
“知道吗,你是一个很挑剔的顾客。”
鼬回头看向他:“如果你能做得更好,我倒不介意经常接受这种……有偿服务。”
“那要看你有没有挖出足够的墓室来交换了。”卡卡西没有掩饰鼻中讽刺的轻哼。

鼬低下头笑了。卡卡西的按摩手法杂乱无章,毫无技巧可言,令他的背部肌肉阵阵酸痛。
“……你的条件很苛刻。”
“哦,是吗?”卡卡西立即反驳,“我一直以为你才是比较苛刻的那一个。”
“你对我不满?”鼬不再回头,因为他明白自己此时的表情。
卡卡西几乎是恶狠狠地按了一把:“难道你感觉不出来?”
鼬认输地摇摇头:
“当然感觉得出来。你已经传达得足够清楚了。”
其实他完全可以提醒卡卡西到底是谁才能给他进入墓室的权利,但他不会那么做。
他现在感觉很好。
因此,他止住卡卡西的手坐了起来,但没有放开被自己握着的手腕。
卡卡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唇,似乎在犹豫接下来该怎么办。
鼬的目光慢慢滑过他的脸,最后停留在他的嘴角。
“是什么让你认为,我会对这样低劣的服务一直忍耐下去?”
他的声音就像那朦胧的咒语,低沉,缓慢,似乎还带着长途跋涉后的沙哑,仿佛来源于一个遥远的梦境。
卡卡西的思维停滞了。
现在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不太习惯他们此时的距离。鼬的眼神看上去,几乎是能够忍耐一切的包容与柔和,然而他的言语与气息又拥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强硬。这比那些秘配的熏香、眼镜蛇的舞曲、甚至比亡灵书本身都具有更大的魔力,令卡卡西完全无法反应,也来不及产生反感。相反地,在看到那双黑眼睛中暗暗涌动的情绪时,他竟然有一丝莫名的期待。

只可惜,这个念头刚划过脑海,他就被自己的想法吓得魂飞魄散。
他猛地跳起来,可下一刻他看到的却是晃动的天花板,紧接着臀部一阵剧痛,然后又是后脑,他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后脑勺与地板接触时的那一声闷响。

他踩在自己的浴袍上,滑倒了。

*

这天晚上,独自坐在帐篷外吃夜宵的玄间看见鼬骑着马,牵着那头熟悉的小白驴回来了。驴背上空无一人,本应该骑在它背上的主人正以一种连旁观者都感到非常难受的姿势横趴在鼬的马背上。

他放下手里的杯子,走上前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卡卡西费劲地仰起头来,瞪着他。

“他受伤了。”鼬说。
“因为羊羔没有烤熟,所以愤怒地给了你一蹄?”玄间笑着凑向卡卡西。
“你闭嘴!”卡卡西怒道。
然后,他在鼬的搀扶下不太有尊严地爬下了马背,随即又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屁股。

“听说你带他去吃烤羊了?”看着卡卡西一跛一拐地走向帐篷,玄间感兴趣地问鼬。

“没有。”鼬望着那个背影,终于无奈地笑了。“我们找了一个真正的按摩医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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