铃铛铛

3、 

转眼春节已过，元宵将至，街上的节日氛围依然浓厚，但像曹氏总部所在的商业区域这样的地方就因为放假而显得有点冷清。 

这天曹操来公司坐镇值班，忙完待处理的一堆子事情，发现距离正常的下班时间还早，索性大手一挥把那几个值班的都赶回了家去，而他自己则溜达到商业区附近的一个住宅小区里吃东西。 

曹丕和曹植过完除夕就被他们的妈接过去和外公外婆团年了，加上这几天放假，曹操的生活突然又有了些早年单身时自由不羁的意思。今晚他约了兄弟们去酒吧坐坐，但在那之前他还有几个小时的空闲。他想起很久没有去小区里那家常年忙得热火朝天的小店吃烤串，念头刚一冒出来就馋得不行，立刻行动了起来。 

对于吃穿，曹操没太大讲究，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喜欢吃的东西。这家小店的店主是一幢居民楼一层的住户，把自家房子临街的那间装修成店面，只卖烤串，风味绝佳，但由于地方实在太小，夏天尚且可以在街边多摆几张桌子，冬天外面冷，顾客就都往屋里挤，挤不下的，只好买了带走。曹操来到店里时，虽然不是饭点，人却果然不少，放眼望去只剩下一个座位，门边站着几个人，看样子都是等着打包的。 

曹操觉得自己运气不错，径直走到那空位跟前，可直到走近了他才有点明白过来，为什么门边的那么些人宁肯打包带走也不愿到这个位子上坐下吃饭。 

只见这张双人小桌的另一个位子上坐着一个瘦削的青年，样貌倒是没什么特别，但那吃相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他的面前摆着两个盆，一个盆里装的是烤翅，另一个盆里装的是烤翅的骨头，装烤翅的那个还剩下一半，装骨头的那个却已满当当冒了出来。曹操走到桌前时，他刚把一根骨头扔盆里，正在意犹未尽地舔自己的手指，还舔得滋滋作响。 

“……” 

倒不是曹操对他如此声势有什么意见，但这两个盆子摆在桌上，原本就不大的方桌已被占去了三分之二，要坐在他对面吃东西，着实是难以施展。 

就这么短暂的一顿，青年已抬起头来，看见曹操，立刻露出热情的笑容：“巧啊，老板。” 

曹操愣了一下，很快想起了在哪里见过此人：“哦！你是——” 

“郭嘉。”对方心领神会地化解了他的尴尬。 

“嗯嗯，小郭啊，真是巧！”既然碰到了同事，曹操也就不再迟疑，在那个空位上坐了下来，同时心底涌出一股子心虚——这总部总共才多少人，自己身为老板居然连员工的脸都认不全，惭愧惭愧……“下了班不急着回家，也来这儿吃东西啊？” 

他说完这话自己都觉得不对。今天该他值班，公司里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谁值班，他可是清清楚楚地知道的。刚才在公司忙活了大半天，根本没见着这个人啊？ 

“不是啊老板，我没上班，就是来这儿吃东西的。”郭嘉说着，又抓起一个烤翅。 

“哦！”曹操恍然。 

这时老板娘过来问他要吃什么，曹操就点了几种自己喜欢的。他话音刚落，郭嘉立刻接口：“还有烤翅也要，嗯，再来十串吧！” 

曹操闻言往他那盆里瞧了一眼，余下的烤翅目测还有七八个，这烤翅一串两个，十串就是二十个，又目测了一下他那盆鸡骨头……都说越瘦的人反而越能吃，看来此言非虚…… 

曹操当即摸出钱包点票子。这小店生意太好，顾客太多点的东西又太杂，就给了那些有意浑水摸鱼的人可乘之机。几次下来老板有所察觉，从此改为点完单先交钱后上菜。于是曹操点完东西，顺手就要掏钱，又因对面坐的是自己的下属，当老板的怎可在这种地方小气，顺手之余也就顺口说道：“我们是一起的，鸡翅算我头上。” 

老板娘只要结清了账哪管那么多，记下两人点的东西收了钱就进了后厨，离开之前还不忘麻利地帮郭嘉把那一盆子的骨头拿去倒掉，又把个空盆扔回到他面前。 

“谢谢老板。”郭嘉看着曹操笑眯眯地说，神色和那天接过红包后一模一样。曹操这时才发觉，这青年虽然长得普通，但那双眼睛却灵动得很，他的眼神里不仅透着股机灵劲儿，似还有一种天然的犀利在里面，才刚被他多看了两眼，就不由生出被他看穿心事的感觉。但这人的态度却又是那样散漫随意，曹操觉得就算他告诉自己他是故意用这种眼神去瞧别人的，自己恐怕也不能相信。 

“客气什么，”不过曹操倒是不怕被他看，见他吃得起劲，又问，“常来吃啊？” 

“吃过几回。”郭嘉嚼着肉。 

“这条街走到头有一家烤鱼店，也挺好吃的。”曹操真诚推荐。 

“知道，路过那，闻着特香，下次去试试。”郭嘉咬着骨头。 

曹操觉得心情舒畅。不一会儿他要的烤串上来了，两人边吃边聊，先从吃的聊到附近这商业区，又从商业区的繁荣聊到公司的近况。曹操碰到聊得来的人，话就有些收不住，不知不觉就说到公司未来的规划。他是个有野心的人，前年公司险些翻船让他吃一堑长了一智，却没有令他放弃加速公司发展这个念头。但现在公司刚刚恢复元气，虽在洛阳站稳了脚跟，手头也有了点余钱，却不敢在近期再行扩张。他曾和荀彧讨论过这个问题，荀彧的意思是求稳，曹操自己有些模糊的想法，由于尚未成型，至今仍是按兵不动。 

他聊着聊着就不由自主地把这些困惑说了出来，这本是他和郭嘉聊得投机心情松弛后自然而然产生的反应，并没有真的期待从对方口中得到什么惊艳的答案，不料郭嘉嘬着鸡骨头很是不以为然地说道：“这很简单啊，投资呗。” 

投资……这个路子曹操不是没有想过，但洛阳这个地方老派势力根深蒂固，其中关系错综复杂，他能在此拼出一番事业已属不易，投资？他的起步其实不算太晚，但好项目早就被瓜分殆尽，眼下还真找不出什么合适的。 

“投资什么？”他不绕弯子，也不觉得身为老板对下属问这个问题面子上挂不住，如果办法切实可行，无论出自何人之口，他向来都是虚心采纳的。 

“股票啊，”郭嘉这一次的回答就当真惊艳了，尽管他的口气听上去如同在说吃饭喝水一样平静无波，“你不是就想快一点吗？用钱生出钱来，这就是最快的方法。”